前段时间在网上看到流传于各大社交网站的“护士睡觉门”,照片中是两个伏案睡着的护士，从图片背景判断地点应该是在护士站或者护士办公室内。期中一个护士生怕被人发现还用一本书遮挡在桌面上。看过这张图的人们，有的如拍摄照片的家属一样心中气愤。护士手里握着病人的性命，怎么可以上班时候睡觉？也有少数人像我一样心生怜悯，夜班是苦差事，如果他们本身已经是在超负荷加班的情况下连续上夜班，就是个汉子也顶不住，何况是妹子们。这张照片，看得我真是心疼。

    这一期的专栏，我就来八一八美国夜班护士上班时候的情形了。作为夜班护士主管，我和我的护士、护工们陪伴着200张床位的病人度过了一个个平凡却又时刻可能惊心的夜晚。以我本人的经验，至今没有一个护士或护工上夜班时候睡着过。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们的夜班护士和护工们只上夜班，除非特殊情况，不用白天工作。所以我们的生物钟已经固定了白天睡觉，以保持一整夜精力充沛。美国医院几乎没有三班倒的护士，就连“On-Call”护士（***的计时护士，不固定工作时间，随床护比增减可灵活调用，病人多时随叫随到，按小时计工资。）也都预设了只上白班或夜班。

    就护士睡觉的话题，我和一起工作的几个护士讨论了一下。没想到我这里就有两个护士在以前工作的医院上夜班时候睡着过，而且其中一个当场被患者的家属抓了现行。故事是这样的：她当年刚20出头，在儿科ICU做白班护士，某天在完成了一个8小时白班以后，由于人手不够，护士长要求她连续上夜班。她仗着年轻，惯于熬夜就答应了。结果当晚她就在写病历时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直到被患者的父亲拍醒，惊得一看墙上的钟，一共大约睡了20分钟。她蹭地站起来，慌乱地喃喃自语“我的上帝！真是不相信我睡着了，这是不可接受的！对不起！我保证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出人意料的，病人家属的回答是“没关系，我是想问你是否想喝咖啡，我正要去7-11超市。”她依然诚惶诚恐地道歉：“真的对不起，这是不可容忍的，请相信我坐下的时候绝对没有意识到我会睡着。我真诚地向你道歉！”故事的结果，是她带着愧疚接受了家属的咖啡，写了一份辞职报告给护士长，陈述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并诚恳地提出了加班连续工作16小时对病人造成的可能的危险和不安全因素。从那时候起，她给自己设定了一个原则：再也不连续加班上白班连夜班。

    另一个护士则是在上夜班时候打瞌睡，被护士长查岗时候抓了个正着。这个护士也是同样情况，在多日连续工作之后，写病历时候趴在桌子上睡着，直到被护士长发现，大概睡了10分钟。护士长叫醒她时候问的第一句话是“你休息过你的30分钟了吗？”（美国劳动法规定，8小时的工作中，每个员工都有义务休息30分钟，雇主不支付这30分钟的工资。）她脑袋还是晕的，没醒透，才想起来由于今天特别忙，她都没有休息过。她紧张地说：“没有，今天太忙了，刚刚还是第一次坐下来，想不到坐下就睡着了。我真是……”还没等她说完，护士长打断她，直接给了指令：“你现在就去休息室打个盹，30分钟后回来，我会进来叫醒你。”

    美国的护士们只有30分钟用餐，加上两次15分钟的短暂休息。由于医院是24小时需要有人盯着的地方，不能大家同时一起去午休，所以每个护士休息的时间都不同，根据各自工作的强度和密度来自己决定什么时候去用餐和休息。当一个护士去休息的时候，其他护士就要帮着照看这个护士的床位病人。我们的护士休息室里配有每个护士的带锁衣柜、餐桌、冰箱、咖啡、巧克力、供护士小憩的**椅、香薰蜡烛、心理放松音乐碟，这些配置来源于护理部的预算里预留的一笔护士福利。

    她当然没有再睡着，担心护士长会怎么收拾她。“完了，这下肯定要被炒鱿鱼了，”她继续向我讲述。“后来怎么样了？”我问她。“因为医院条款里明文规定的夜班时候严禁打瞌睡，我违反了规定，虽然病人没有出任何危险，但是医院对这种行为零容忍，幸亏护士长为我求情，她知道我事出有因，所以医院只给了一个内部口头警告。我写了份报告，附上我三个月的工作时间记录，以及超时工作的天数寄给美国护理协会。州里的分会来医院要求护士长减少护士加班，交涉了几次后护士长写了个申请给护理部主管和人力资源部要求增加护士的名额。但是经济不景气，医院里预算收缩，这个名额两年后才争取到，接着我就来这里了。”

    护士夜班睡着本是零容忍的现象，但是事实上，不论是中国或美国，都有护士睡着或打瞌睡的事件发生。如何避免和减少此现象发生才是医院制度制定者、护士管理人员应该好好考虑的问题。每一个护士值班时候睡着的事件，都不是***的，背后有护士由于床护比超负荷工作、连续加班，或者是白班夜班三班倒导致的生物钟混乱等因素。我认为这张照片丢的不是护士的脸，而是打了医院管理人和目前的护理工作制度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