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6万岛之光---大巽他麻将桌与多元冲突
八角缓缓地呷了一口茶，也不等小武继续翻看完桌上的各种资料，便道：“现在我们开始说说印尼---这是亚细安最大的国家，也是历史最悠久、构成最复杂的国家。”
小武点了点头道：“我就知道印尼是以爪哇岛为核心的，居住了全国近一半人口吧，华人也大多聚集在那一带。其它的所知不多。”
八角微微一笑，大袖一挥，便有一叠白纸从袖中一起飞出，小武接过一看，都是印度尼西亚的各种资料，第一张便是其全地图一览。
图表34印度尼西亚全图（红线隔开东、西两大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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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八角侃侃而谈道：“印尼有17500余个岛屿，是地球上众所周知的唯一一个万岛之国。其所拥有的海岸线连在一起的话，有5万余公里，是中国海岸线的10倍长。”
“不过，这些岛屿总体上南北的跨度不大，大都分布在赤道两边---故印尼亦被称是‘赤道上的翡翠’。但是东西跨度很长，越过了4个时区，然而当地只使用三个不同时区的时间。”
小武点了点头，笑道：“这么多星罗棋布的岛屿呀，光是记忆就要花费不少力气！”
图表35印尼的3个时区
【黄色东7区、绿色东8区、蓝色东9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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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角呵呵一笑，道：“具体研究印尼众岛屿之时，一般要把它们分成东西两个部分。西部是主体，结构并不复杂，只有一个大巽他群岛---这也是印尼的最主要部分。”
“之后可以再了解东部，主要分为三片---巴布亚岛、马鲁古群岛和小巽他群岛。”
“在研究巴布亚岛时还可以顺带学习一下毗邻的国家巴新（巴布亚新几内亚）。马鲁古群岛的另一个名字叫香料群岛，前面说大航海的时候提到过的。而小巽他群岛主要包括努沙登加拉系列岛屿，其末端延伸到帝汶岛---可以顺便了解一下毗邻国家东帝汶。”
小武张大了嘴，道：“这么听起来，似乎还是西部简单一些。”
八角咧嘴大笑道：“要说印尼西部的大巽他群岛呢，也就是由四个大岛及其周边附属岛屿组成的---其位置就好像是一张麻将桌，北风向是加里曼丹、西风向是苏门答腊、南风向是爪哇、东风向是苏拉威西。”
“这四个大岛在世界岛屿面积排名榜里面，都位居前十五以内，分别是：加里曼丹（婆罗洲）世界第3、苏门答腊世界第6、苏拉威西世界第11、爪哇岛世界第13。”
图表36印尼的大巽他群岛
【又称：大巽他麻将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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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武看了看大巽他群岛的示意图，哈哈怪笑道：“这四个大海岛的世界排名都很靠前呀！还号称‘大巽他麻将桌’？！真好玩！”
“但我有点不明白了，在这四个大岛之中，似乎爪哇岛最小，何以人口却最多、名声又是最响呢？”
八角点头微笑道：“日本已经是人口密集的岛国了。而爪哇岛的面积只有日本的1/3大小，人口却比日本总人口还多1500万。因为这里可开垦耕地较多、堆积的火山灰很肥沃、农业比较发达的缘故，比较适合人类聚居。”
“但是人类数量的急剧增加，导致曾经非常有名的爪哇虎、爪哇象、爪哇犀牛、爪哇豹等大型动物，大部分都在不久前灭绝了，目前只剩乌戎库隆国家公园里还保护着一些。”
小武故意打岔，道：“难道不是因为当地出产程序员比较多的缘故？不然为何开发者都要学习Java（爪哇）语言？”
八角嗤的一乐，呵呵道：“扯得比较远了。不过，西方殖民者的后代倒也对Java群岛念念不忘，只因那里出产的好东西比较多，比如爪哇咖啡等等。一般来说，程序员都是喜欢边喝咖啡边修改程序的，呵呵。”
“还是先从印尼的人口说起吧，毕竟该国的最大本钱就是2.5亿以上的总人口数。不仅在亚细安的范围里，它一国就接近于其它9国之和；而即使在全世界的范围内，它也只低于中国、印度、美国，排名高居第4。此外它还是世界上第一大回教国。”
小武微诧道：“我原来倒没有想到这一层，原来印尼的回教人口竟然这么多？我还以为世界穆斯林第一大国肯定是哪个西亚国家呢！”
八角在桌上翻开了一张印尼民族构成列表，一边指给小武看，一边开口道：“从民族的构成来看，最多的人种也是爪哇族，大致有1亿人，正好是全国人口的2/5，主要分布在爪哇岛。”
“其它二百几十个民族共约1.5亿人，约占全国的3/5。这样，一家独大的爪哇族人基本可以保证对全国的控制。”
图表37印尼民族构成列表
【黄色背景的民族、以及苏门答腊岛的一些民族与中国的渊源较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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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武凝神看了一会儿，却注意到了排名第二的巽他族，问道：“爪哇岛上还有不少其它族人居住，是吧？这个巽他族的人数也不少啊，接近4000万，居然还有华人血统？”
八角呵呵一笑，捋须道：“巽他人，是东南亚土生华人的一种。前面我也说过，土生华人指的是500年以前就移居南洋的华人、同当地土著混血的后裔。而且有据可查的是，巽他族人正是当年顺塔国的嫡传后人。”
“相信你还记得顺塔国---就是元灭宋后南宋移民在爪哇岛最西部建立的国家。位置紧靠着巽他海峡，其第一任国王就是南宋丞相陆秀夫之子陆自立。”
“其实‘顺塔’一词就是‘巽他’（Sunda）---其爪哇文和英文的名字从来就没有动过，只不过中文翻译却改了。”
小武这才恍然大悟，不禁大声叫嚷道：“‘顺塔’和‘巽他’，原来是一个词呀！NND，不要乱翻译行不行？误导我们！原来‘大巽他群岛’就是‘大顺塔群岛’、也就是‘大宋塔群岛’！”
“原来‘巽他’这一民族有着不少的华裔血脉，难怪说印尼的电视女主持人很多都是巽他族，到底还是华人漂亮些……”小武又想起了旅游资料上面的介绍。
八角含笑道：“印尼历史上来自中国的人当然有不少---然而一般说起华人，只是特指清末才开始下南洋的中国人及其后裔；其实以前还有更多的华人，但是都已同当地人融合了。”
“目前的华族人口在印尼排第15，大都住在印尼西部。另外加里曼丹（即婆罗洲）地区的达雅人，也是从中国迁过来的，在印尼排第13。”
小武看了两眼达雅人的特征，惊道：“他们是猎头民族？”
八角呵呵笑道：“达雅人（Dayak）是早先从中国云南辗转搬迁到南婆罗洲的一个民族；后来由于河流下游地区被别族侵占，于是他们大都退居深山，与外界的沟通不多。”
“说起来猎头也只是深山里的一种原始习俗，将猎物包括敌人的头颅挂将起来，以夸示自己的打猎和战斗能力而已。”
“现代的达雅人早已放弃了这个习俗。但是在种族冲突的时候，这个做法还是能吓倒不少人的，从而令己方占据上风。”
图表38印尼加里曼丹达雅族人群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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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武惊异道：“还有这种操作？那么到底有什么样的种族冲突呢？”
八角微笑道：“印尼的种族冲突甚多，几乎隔不了几年就会有大规模冲突产生。原因虽然是多种多样的，但往往跟统治主体、爪哇族人的意志和导向有着很大关系。”
“而在另一方面，海岛国家的统治相对比较薄弱，军警的数量和能力也不足以覆盖二万海岛。这往往会造成能够轻易点火、但很难迅速灭火的状况。”
小武有点糊涂，摇头道：“不明白。能否说得具体一些？”
八角眼珠一转，捋须笑道：“好，就举个2001年发生的、马都拉族和达雅族的血腥冲突为例吧。”
“首先说一下，在印尼民族表格里，爪哇人、马来人、马都拉人，虽然被列为不同民族，但他们全都属于广义的马来民族。”
“而印度尼西亚这个国名虽然影射是印度的势力区，其真实情况却是马来势力区。所以，印尼的马来人和马都拉人也可以看做是爪哇人的跟班。”
小武略微有点明白了，点头道：“既然属于同一个阵营，那么由爪哇族人作为老大、发号施令；而马来族人和马都拉族人作为小弟、就得冲锋陷阵，对不对？”
八角点了点头，笑道：“你是一点便透呀。在2000年以前，爪哇人觉得南婆罗洲地广人稀，原始风光不错，只要稍加开发就可以容纳更多的人民；而爪哇群岛一带人口众多，人均资源越来越少。”
“于是政府打算把东爪哇及附近马都拉岛的马都拉族（Madura）人迁一部分去中加里曼丹。这样可以让爪哇地区的人口压力减轻些，同时进一步加强爪哇族在本岛的绝对优势。”
“此举又可以加强对加里曼丹的控制---毕竟迁过去的马都拉族与爪哇族血统接近，比其它民族更听话些；还可以减少南婆罗洲土著、例如达雅族人的潜在发展空间。”
小武吸了一口气，点头道：“算盘打得不错啊，真乃一石三鸟之计！”
图表39印尼中加里曼丹省与东爪哇附近的马都拉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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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角捋须微笑道：“群体移民计划本来执行的挺好---通过十来年努力，已有数十万马都拉人在中加里曼丹省定居了下来，且让当地实现了初步现代化。那些原始的乡野山林土地，逐步修建了马路，开始有了公交车可以通行。”
“然而马都拉族人毕竟是侵占了原住民很多空间---不仅占据了全部平原区，而且仍在向广袤的深山里发展，所以民族间的一些摩擦是免不了的。在这些冲突中，马都拉人有恃无恐地藐视原住民，觉得爪哇政府一定会支持本族。”
“首当其冲的原住民正是加里曼丹大山里的达雅族人---他们人数不多，而且被马都拉人视为‘野蛮人’，所以两族的矛盾很快激化，并于2001年上升到了冲突高潮。”
小武微微点头，苦笑道：“其实这种民族间的冲突一般捣捣浆糊就好了，绝对不能深究，不然事态肯定会扩大化。”
八角捋须笑道：“但是印尼爪哇政府并不擅长摆平民族矛盾。相反，根据无数‘偏向执法’的前科，一众少数民族对中央政府都有强烈的不信任情绪。”
“然而这次矛盾的激化，却是马都拉人先行告状的---具体的诉状是：达雅人从山里出来行走乡镇，要坐公交车，却从不不买票；而且男人的腰上都悬挂长刀、令马都拉售票员根本不敢上前要求他们买票，等等不一而足。”
小武大惊道：“达雅人竟如此强悍？上街的时候身上挂刀？”
八角点头笑道：“其实中加里曼丹的民族数量也不少，但马都拉人没有告其它民族的状，大约是因为他们比较听话，且知道马都拉族背后有中央在撑腰。然而达雅人不管这个，他们最不听话、又不主动沟通，天生就是‘刺儿头’。”
“或许达雅人的确有相对野蛮的问题，但考虑到他们才刚脱离原始状态，毕竟还是要宽容些的。若外来的马都拉人觉得自己文明先进、人多势众，就可以随意打压达雅族人，那么作为已在中加里曼丹地区生活了上千年的‘主人’，对方又怎肯轻易接受？”
小武点头道：“现代化以及移民等事项都必须一步步来，太急就容易出事。”
八角笑道：“由于军警人数不多，各种琐事也不愿管，一旦事态扩大，就只好让涉事双方自行解决了。刚开始时，马都拉人以为本族人多势众，都已经占领平原了、几座大山都处于包围之中，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然而达雅族人中很多是猎手出身，一旦怒火上冲，便退回成了‘半原始人’，于是在市集上发生了数起持刀杀人案件---有一次，两个达雅人当街拔刀杀死了几个激怒他们的马都拉人，”
“照说这在印尼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但当这俩达雅人将对方的头颅割下、拎在手上，骑着摩托车、一个乡镇一个乡镇地呼啸而过，根本不怕任何人来对付自己的时候---巨大的恐怖意识便在马都拉人当中、如同海啸般传了开去。”
小武骇然大惊，道：“这种当众展览果然是能摧垮民众意志的！尤其是当政府和军警无能为力的时候，马都拉族的普通人怎能不害怕而感到无助？”
八角呵呵笑道：“我看过很多当时的媒体照片---达雅人是完全不考虑后果的化外之人，有时候还在头颅的鼻孔里塞上两根香烟，以让拎着骑行更具有幽默感。”
“而印尼记者又太‘敬业’---报纸的头版、电视台的新闻都充斥着这些视觉冲击性极大的照片和录像，不免让几件小事化为‘燎原之火’而无法扑灭。随后，每天都有类似事件发生、事态急剧扩大，到处谣言四起，似乎马都拉人的末日就要到了。”
“加里曼丹的军警维持治安本就捉襟见肘，此时更是躲得远远的，还建议大批向政府和军警求助的马都拉人去找各民族长老帮忙协调。于是冲突两族之间只能展开有中间人的谈判，看满足什么条件才能恢复和平。”
小武惊了半晌，此时才道：“达雅人提出了什么条件吗？”
八角捋须微笑道：“达雅人拒绝让爪哇人代表参与谈判，因为他们不相信中央政府会保持公平。所以他们的首领宣称，调解人也必须是南婆罗洲本地的民族长者，并且主要是华人，因为他们比较相信华人。”
“不久，华人代表便带回来了达雅人的议和条件、并公之于众---条件非常简单，就是让所有的马都拉人，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小武咧嘴道：“那就是说，没得谈咯？”
八角嘿嘿一笑道：“其实还可以再多谈判几轮的，然而马都拉人都已经不想再谈了。爪哇政府也不得不接受现状---因为数十万马都拉移民已经不愿意再住在是非之地，自发地开始离开中加里曼丹，乘船返回原来的家乡（马都拉岛和东爪哇），挡也挡不住。”
小武哈哈大笑道：“这真是‘以至拙破至巧’！如此一来，谋划和执行了几十年的马都拉人移民中加里曼丹的计划就彻底泡汤了！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